行业深度思考:是谁制造了“无效的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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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制造了无效医疗
3月7日,全国政协医卫组委员联组讨论,会议召集人、全国政协委员、卫生部副部长黄洁夫在总结陈述的开始,拿出一本德国作者尤格?布莱克的畅销书《无效的医疗》,希望在座的委员都能好好看看这本书,反思目前在我国公立医院中同样存在的“无效的医疗”。
医生认知的滞后
记者在某妇科医院看到,等待预约切除宫颈的妇女很多。问及原因,患者们不是宫颈糜烂就是子宫肌瘤。患有宫颈糜烂就需要微波治疗或者切除宫颈吗?该私立医院妇科主治医师说,根据妇产科学的教科书,宫颈糜烂是慢性宫颈炎的一种病理表现,只要见到宫颈糜烂就意味着有炎症发生,就需要治疗,消除糜烂面。他们一直是按照教科书这样操作的,不治疗才是对病人不负责任。
实际上欧美国家的妇产科教科书早在十几年前已经废弃“宫颈糜烂”这一术语,改称为“宫颈柱状上皮异位”,认为它不是病理改变,而属于宫颈生理变化。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妇产科主治医师黄柯表示,宫颈糜烂只是一个症状学描述,而不是一个临床诊断,医生所要做的是根据这个症状来判断它究竟是与宫颈病变有关,还是只是由于激素变化导致的。对于后者,医生会通过询问月经周期来判断,完全不需治疗。出现癌前病变也不用着急,因为宫颈癌在变成癌之前,一般要经过10年的过程,在早期有大约60%的人可以自愈,因此只需每年进行宫颈癌筛查,而后期则可以通过宫颈锥形切除来阻断癌细胞的扩散。
有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妇产科专家表示,30%~35%的育龄期妇女都有子宫肌瘤,基本上都是良性的,大部分子宫肌瘤患者是不需要手术的。有时候,患者会因为恐惧而主动要求切除子宫,但由于子宫肌瘤发生癌变的可能性很低,不能为了预防几率很小的癌变就对某一个器官进行预防性切除,这是没必要的。“不能说害怕得癌就把某个器官给切掉。”这位专家说,“可以肯定的是,很多不需要手术的都被做了手术,这就是无效医疗。而这种无效医疗在民营医院、地方医院的概率不低。”
家属感情的困惑
76岁的刘老在济南一医院重症监护室已经住了1个多月了,他因脑中风急诊入院,由于脑梗塞严重,有一小块血栓卡在脑血管里,他至今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病床上,刘铭老人呼吸沉重,医生给他做了气管切开,24小时输氧,叫他,只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反应,之后马上又进入昏睡状态。虽然老人一直这样,老人的子女并没有放弃治疗,“割舍不断的亲情,让我们无法放弃,亲人在世上多活一天,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安慰。”与刘铭老人同病室的王先生,看着护士小姐每天服侍老人大小便、打针、输营养液,可老人就是活不过来,不免心情沉重。王先生说:“我要是这样了,宁可家人和医生放弃,已经没有好过来的希望了,为什么还要花冤枉钱呢?”
65岁的胡老是名肺癌晚期病人。2006年,发现患有肺癌后,胡跃老人接受了手术治疗,可是手术后一年多,老人肺癌复发并发生了肺癌脑转移和骨转移,病情进展迅速,入院后不久老人就出现了昏迷。医生曾告诉老人的亲属,“他已经是癌症晚期了,并且合并有严重的癌症转移,目前的治疗只是在维持生命。如果经济情况允许的话,还能支持一段时间,如果失去经济支柱,他随时可能没命。”老人家在农村,为了治病,家里已欠数万元债务,但老人的病却没有康复的可能。老人的亲属最终在老人情况基本稳定后就将老人接回了家。
山东省立医院副院长、博士生导师秦成勇认为,从更有效地利用卫生资源上讲,放弃无效治疗可以更好地节约和利用卫生资源,这是大家都认识到的,但是在很多情况下,要放弃治疗首先道义上就过不去,尤其是当事人自己。病人及其家属的要求、医生的同情心和出于人道的考虑,这可能是继续无效治疗最常见的原因。这种治疗本身可能并无临床意义,但有时它却会产生超出治疗本身的社会价值,如治疗所具有的人道意义,以及人道关怀引起社会对人的生命和人的健康价值的关注。再则,今天继续这种无效治疗可能就为明天的有效治疗奠定基础,医学正是在这样一种无望而又艰难的探求中发展的。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某些无效治疗却有可能蕴涵着更为深刻的社会意义和科学价值。
山东省肿瘤医院放疗科主任医师陈书栋说,有的晚期癌症癌细胞已多处扩散,根本无法手术,如果没有出现危及生命的合并症,则手术有害无益;有的患者反复化疗,造成白细胞低,身体虚弱,此时再化疗只会增加痛苦、加速死亡;有的放疗过度引起的后遗症比肿瘤还难治且痛苦万分。这些情况的治疗多数时候是无效治疗,不仅劳命伤财,还增加了病人痛苦。
着眼于病的狭隘
在南怀瑾大师的书里有一个笑话,意思是这样的:有个人把假牙掉到嗓子里了,于是就去看喉科。正看着呢,假牙又掉到食道里去了,医生说去看食道科吧。去食道科后,发现假牙已经掉到胃里去了,于是又去检查胃。在检查胃的过程中,假牙又掉到肠子里去了。等检查肠子的时候,发现假牙马上快到肛门了,于是就去看肛肠科。肛肠科大夫一眼就看到了假牙,说:“哟,你这里怎么有颗牙呀,你应该去看牙科。”事实上,以上各科的检查均应该视为无效医疗。
胡大一表示,现代医学强调的是一种单纯的生物医学模式,在一定程度上淡化或忽略了医学深刻的人文内涵和背景。同时也没有理解一个人的疾病的发生和治疗的过程不仅仅是生物技术,还包括社会因素、心理因素、环境因素等,这是一个综合作用的结果。“我不能说这些完全都是负面作用,但如果不把一个患者做为一个整体、一个人来看,而是单纯的就病变论病变,那就会以偏概全。”胡大一教授直指目前医学界只注重单纯的技术发展,只知道“治病”而不是在“救人”。“现在手段多了,老百姓反而更加困惑。比如,心脏看出一个假腱索,超声检查就做出提示。这曾经让很多患者很困惑,但现在看来这完全是正常的变异,完全是一个正常人可能出现的问题,没有任何的意义。这需要治吗?单纯的用药或者手术只能让患者承担不必要的副作用和风险,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其实就是无效治疗。”胡大一认为,盲目的用药甚至手术都是目前很多医生“技术崇拜”的荒谬行为。
胡教授还指出,目前的医学教育缺乏人文、临床经历的综合培养。培养出来的医生只是见病变不见疾病,见疾病不见患病的人,缺少人是一个整个的概念。医生本硕博连读出来,学位越来越高,但视野却越来越狭隘。
医生只是你的助手
现代医学也已经渐渐与西医画上了等号,对抗性治疗也几乎成为面对疾病时医生与患者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案。在漫长的治疗过程中,我们很难区别,疾病的治愈究竟是身体自我康复的结果,还是成罐的药品和外科手术的作用。
正如卫生部副部长黄洁夫推崇的《无效的医疗》书中序言所说:如果你认为切除和缝合你身体的某一部分有利于你的健康,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任何一个医生都清楚,那不过是挽救生命的一种尝试。但是今天,即使这样的尝试也时常以无效告终。医疗的无效已经远远不是某些治疗手段的失败那么简单了。
无效治疗不管是来自患者家属的情感困惑,来自医生认知的狭隘,还是基于现代医学本身过分夸大技术手段而忽视*自愈能力,我们都需要正视一个重要观点:健康是你的权利,更是你的责任。任何医疗的有效与否,都和你自身的修复系统有关。你该为你的健康负责,医生只是你的助手。